中国画在20世纪初,就由传统的院体画与文人画,进化出结合西方写实主义的现代院体画和移植现代主义的现代派中国画。由于社会、历史、文化与意识形态诸多原因,院体画一直花繁叶茂,占尽春光,现代派则水土不服,生长缓慢,直到八十年代改革开放,才有了捷足的发展。此后不断涌现勇于探索的画家,余键就是其中一位。
余键是我的中国美术学院校友,又在我的母校(原厦门工艺美术学院,现为福州大学厦门工艺美术学院)任教,蒙她信任,屡屡拿画同我切磋,我都肯定、赞赏与支持。她受过严格的国画训练,笔墨基础优良,却不为传统所囿,敢于探索现代派创新,这需要勇气与才华。常人都误解现代派像孩童涂鸦谁都能行,其实须有不同寻常的艺术悟性与个性,不是人人都行。至少我就不行,这跟左撇子一样,出于天赋,所以我很钦羡和佩服能够迥出凡表,天马行空,奇思妙想地创作现代派中国画的朋友。
现代派包含多种流派,余键的水墨画,借鉴的是超现实主义,大幅度地变形乃至抽象表现某些关涉生命与爱情的梦想幻象,彷佛用手术刀解剖人的灵魂切片,放大显微变异细胞,透视喜怒哀乐惊痛悲的种种情状,奇异神秘,匪夷所思,令人震撼。每个观者都可以有不同的解读,这就是现代派艺术的优特点——多义性,因此比较隐晦费解,不容易受欢迎,连画界都知音有限。
对于现代派中国画,不能以常规写意或写实的图像逻辑与欣赏方法去解读,否则无法理解内涵理念并获得新奇奥妙的审美体验。我们的大千世界丰富多彩,艺术也如百花争艳,不去遍赏,就会辜负春光。现代派绘画高度夸张变形与抽象化的超现实表现,有时反映现实的效果比写实性绘画强烈,不信比较毕加索的《格尔尼卡》和别的现实主义战争受难图画看看,即可分晓。
余键除了主攻中国画,也将其探索的成果用于漆画、油画、粉彩画与陶瓷,形成自己的艺术谱系,风格独特,想象丰富,刺激强烈,就像她家乡重庆的火锅麻辣烫。近年她在中央美院读研,画风突变,形象具体,也迫于需要,画些比较常规通俗的人物题材,但主旨仍然坚持超现实主义。
中国画曾经有过诸多辉煌,可惜今日文化传统已经断裂,学术被金钱严重腐蚀,所以太多肤浅浮躁,太多炫技矫饰,太多平庸寡味,太多雷同抄袭,需要涌现有情感、富个性、重口味、多风貌的流派与作品,营造多元多样的现代化艺术生态。现代派中国画恰好适得其时,因此画家云集艺术中心首都北京,影响日渐增强。
可是,他们在全国各地依然生存不易,难被理解接受,社会压力很大。像余键这样艺术个性十足,现代观念执着的画家,还有不少考验在等待,既需要他们自己坚持,也需要同行支持。这也正是我给她撰写画展前言的原因与目的。希望前来参观的艺术爱好者,有还不习惯看的,也尽可能学学换一种眼光来欣赏,好比原来不敢吃麻辣烫,这回不妨试一下重庆火锅。
洪惠镇
2014年11月19日于厦门大学